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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9章 慕天翊的蘇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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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公子請上座”

葉魁順著人聲循著人的指示找到了上座旁側與上座相對,但微低一階的位置。

這位置十分隱蔽和奇怪,不是尋常正殿該有的位置。

葉魁兩步上去落座,此位置特殊,夾與左手位與上座之間,側背左手位,側對上座,與右手位正對。

說話那人,便坐在右手位上。

葉魁見這情況,便知面前人不是天奕君,而天奕君亦不會出現。

“在下知公子來意,奕君吩咐,若公子登門,我等應以上客禮迎接。在下已備好靈藥醫師,公子可帶人離去應急”

葉魁朝人微微頷首,心下疑慮,卻無浪費時間之理。

他剛一起身,坐下十一人便盡數起身站起,微微側身做禮。

好一個天奕。

葉魁不知天奕的靈藥和醫師有沒有本事超過他的兄長,但只天奕二字,葉魁就不得不說,這是個保障。

天奕出手,從無失敗的道理。

但是他也要相應的付出代價。

一塊令牌由那右坐上的男子雙手奉給葉魁,葉魁伸手接下。

燙金的令牌,看上去華而不實。

但這是天奕令。

天奕接受任何直面懸賞,而代價就是天奕令。

天奕令存有一對,一令一從,令令一出,從令無所不從。否則便會付出代價。

此令,便是從令。

葉魁將從令貼身收好。

他不怕天奕束令,只要要求不觸及底線,他自會完成。

“大哥?他竟就為救一人接了從令?”

葉魁聽到後方有人小聲說,之後悉悉索索的說話聲他聽不清楚。

是,他竟然為慕天翊接了從令。

從令一接,若不從,就是與天奕宮為敵。

但從令,從來不是,保障生命安全保證不觸及底線的令牌。

令令出時,可能讓他自殺,也可能讓他殺自己心愛之人。

但是葉魁不在意。

他無懼與天奕為敵,自然不會管從令背後的約束。

葉魁走出大殿,就看見葉十二在門口侍立等候。

天奕能人輩出,自然不會讓他的死士跟著他潛行進去,如今看葉十二的狀態,也沒發生什麽誤會,遇到什麽麻煩。

葉魁只擺手,也不管天奕的那些人,就帶著葉十二往天奕宮外疾馳。

天奕說派人,自然會將人和藥,盡數送到翊王府上。

但是,天奕君願意接他的直面懸賞,是他暴露了身份,展現了自己的價值,還是別的什麽,這就不得而知了。

……

慕國規矩,無任命的王爺,三日一朝,其餘臣屬日朝,六日一休,重要職位和特殊時間段會有更易。上朝缺勤一天笞20小板,每再滿三天加一等,滿20天杖打100大板。

不幸的是,今天恰巧是慕天翊的朝日。

葉魁一向過得不規律,通常未時才醒。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在天殺閣時夜間出任務,養成習慣。

每次醒來,慕天翊幾乎都在,或者,葉魁根本不關心慕天翊在不在,自然不知道有朝假一說。

葉魁回來的時候,宮裏領刑的太監已經到了。

裏裏外外站了五六人,竟顯得熱鬧得很。

葉魁大步走進去,就看見嬤嬤拉扯月貌,小丫頭被大手大腳的嬤嬤一拉,一個趔趄就趴到了旁邊的地上,掙紮著起來去擋門。

“你不過一個下人,還要替主子抗旨嗎?”

屋內的門被強行打開,葉魁疾馳趕去,卻見一人立於門前,一動不動。

葉魁停住了。

是那個身兼數職的管家。

“我家王爺還染病昏迷,請各位擇日再補刑,屆時我家王爺自會向陛下告罪”

管家還是那身粗麻短打,但氣勢卻全然不同。

人竟是有內力的,纏綿深厚,上等。上次卻瞞過了他。

他雖稍有不悅,但這並不重要,因為他已經知道慕天翊並非無所成事的孱弱王爺。

令葉魁想不通的是,為何那些人要強行闖翊王府。

非要行刑?

這並不正常,如果慕天翊沒挨住死了,算是誰的過錯。慕天翊畢竟也是王爺。

難道是皇帝默許的?

葉魁在院墻外站定,並不急著走入。如他料想的一樣,來人的確很強硬。

“陛下有旨,即刻行罰”

罰字未落,就有兩個太監上去拉扯人,那管家手腕一轉……

“住手”

葉魁喝止,管家驀然看過來,葉魁就看見人恭恭敬敬,膝蓋一彎,就砸在了地上。

恭敬,順服,似曾相識。

葉魁擺手,低眉斂目的人似乎用不知名的眼睛註視著他的暗示,起身撤到旁側。

“你們在門口站著,誰敢動,我就弄死誰”

葉魁大步穿過人群,說話全不給人臉面,一身紅衣刺目,一時懾的人都不敢再動。

但為首的太監還是鼓氣道:“你想抗旨不成?”

“誰的旨?”葉魁微微挑眉,餘光含著笑意看人,狐眼竟勾出一分媚來。

那太監一時有些呆楞,卻清楚的發現那分媚後磅礴的殺意和兇厲。

“自……”

“閉嘴,否則我先要了你的命,你的犧牲就沒意義了”

這次的人,怕是打算“先斬後奏”,抓緊機會處理掉慕天翊,再在皇帝盛怒之時討得一死。

幹幹凈凈,一舉兩得。

不知道這次的來人和上回的人是不是同一波人,慕天翊即使隱藏的再厲害,但只要想爭奪帝位,就必須有所表露。

畢竟慕國如今的形式,帝位由皇帝說了算,除非可以厲害到弒君並假立遺囑。

當今兵權,京都內,京都外,皆是由皇帝掌控,主要官員握在皇帝手中,次要職位由皇帝下命操控,各皇子人馬交錯混雜。

葉魁曾聽過父親教引兄長當今局勢。父親雖是名義上的“宰相”職位,但其實頗受皇帝重用。最重要的一點就是,他的三個兒子,無一人為官。

作為名義“職位”,一旦權力可以惠己,可以傳承,便會被統治者變為真正的名義。

而如果不能惠己也不能傳承,那皇帝便會給這個名義該有的職權。

一人之下萬人之上。

兄長其實已有父親五分真傳,一旦皇帝定儲,父親便會想方設法給兄長立一官職,待新帝繼位,急需培植自己的人手,再讓新帝發現。

葉府便可永固。

畢竟新帝,雖有舊屬,但也必須有新人,來均勻舊屬職權。

中立黨派最穩最考驗計謀的,便是如何做這個“新人”。

朝堂無風平,奪嫡無浪靜。

中立黨派也從不能置身事外,畢竟一朝天子一朝臣。

葉魁看著那些人有趣而覆雜的臉色,那個為首的太監當然不死心,就在那處口口稱旨。

葉魁衣袖一震,管家卻先行一步,將人一個手刃砍暈過去。

葉魁知道,如果是他出手,肯定會捏死這個嘍啰,畢竟沒有對一個嘍啰浪費時間的意義。

但弄死人必然是有麻煩的。

後面傳來人聲,葉魁知道是天奕宮的人到了,就指揮花容月貌出迎聽命。

卻見葉十二已帶人走了進來,恭恭敬敬站在葉魁身後。

其餘人並不浪費時間,也不拘禮,繞過葉魁魚貫而入。

“主子,這是我吩咐的”葉十二解釋那些人直接進入的原因。

“做的很好”葉魁在他的肩上一拍,進房間時,看到人眼底,雜著的覆雜,和一絲被肯定後的亮色。

葉魁並未上心。

……

天奕閣的人一來,幾個瓶子的藥給慕天翊灌下去,慕天翊就醒了。

“這是什麽?”

那主治的大夫並不說話,只是平靜的將藥瓶收回,葉魁伸手一帶,藥瓶就落在手上,打開瓶蓋指尖在瓶緣一抹,便有一股刺骨嚴寒自指尖竄到心口,緊接著心口就冒出熾烈的灼燒感。

是毒!

那主治大夫沒來得及反應,等葉魁做完這一系列動作才面色大變。

“這是劇毒!沒有解藥”

“無礙”

葉魁拿衣角擦了擦手指,運轉內力去探測慕天翊的情況。

熱已經消了,但是情況並不好,就像死了一般。

天奕閣果真有獨特的本事。

“他能好?”

葉魁坐到慕天翊床邊,微微擡眼看圍著的一眾天奕人等。

姿態便如同他們的主子一般。

那些人似乎被著氣場影響,神態更為恭敬。

“這些藥是天奕君親手搭配,可吊命續命”

那施藥的大夫說。

天奕君親手所配?

葉魁確實可以感覺到,慕天翊瀕臨死亡的趨勢被極寒之毒壓制,速度減緩,便如同靜止,熱度也因為寒毒褪盡。

“還需搭配人參吊命,再加以溫養……”

“不用了”

葉魁握住慕天翊的手。

他感覺慕天翊正在慢慢“覆蘇”。

對,就是覆蘇,恍若冰河經歷嚴冬,在初春的一陣和風下慢慢由邊緣化出水兒來,悄悄的在你看不見的地方先流動起來。

寒體。

這就是寒體。

不會被極寒傷害,反而會被穩定狀態,然後如冬雪消融,慢慢從地獄鬼門,回到他的身邊。

葉魁指尖微蜷。

他無法不正視感覺到慕天翊好起來時,這一刻的欣喜,就像是一點光點在自己眼睛裏,瞳孔不自覺的放大,心口開始跳動,眼尾卻愈發柔和,好像心底開出一朵花來,在那令冰雪初融的和風中柔柔展著瓣兒。

夢中的慕天翊稍稍掙紮起來,開始囈語,葉魁只將人稍稍護住,讓人不至於掉到床下去,人就似乎感受到了外界的“施壓”。開始忍耐,開始克制。

“母妃,對不起”

葉魁聽到人幹凈的聲音,但是不像是有什麽感情的。

這一聲在囈語之中分外清楚,就像是,殺衛熬刑時,被要求請罪求罰的話。

顫抖,恐懼,卻又冷靜。

葉魁伸手揉了揉人的軟發。人卻愈發蜷曲起來,隔了會兒又慢慢的將身體打開,口中囈語的還是那句對不起。

像是,怕自己蜷縮的姿態觸怒他口中的“母妃”。

葉魁想安撫人,但是無論多麽溫和的撫摸都會激起人的顫抖,任何碰觸都會讓人陷入恐慌。

“不怕”

葉魁放輕聲音,但是處於極度恐懼中的慕天翊聽不見,只一個勁的囈語,間或蹦出那種像是求饒請罪的聲音,重重割在葉魁心口。

他究竟經歷了什麽?

沒有被磨滅人格,成為形同死士一般的死物,卻在有自己的思想的時候,承受了外界最大的欺淩壓迫。

還不如死了心。

葉魁看著人躺平在床上,在恐懼中仍有那如蓮的優雅,像是被人拿東西綁著壓著,稍一姿態不對就會經受抽打,日積月累才養成的無可挑剔的姿態。

葉魁見過人蜷縮在床上,小小的一團,眉頭雖然微微皺緊,但身體放松還算安心的樣子。

可如今在昏迷中卻肌肉緊繃極盡克制。

那種克制和隱忍比葉魁毒發時亂打亂砸要顯得觸目驚心的多。

就是觸目驚心。

讓人心口壓抑,幾乎可以感覺到躺著的人四周鋪天蓋地壓過來的恐懼。

葉魁伸手將人拉到懷裏,緊緊的抱住。

他感到束手無策,感到心口酸澀難耐。尤其是看人強撐的優雅作派,就會想起人邀他上車,邀他擇選緞面,以及摘下人皮時臉上那一點點的,也許可以算是忐忑的小心樣子。

為什麽是這樣,這個人為什麽是這樣?他為什麽是這種性格,又為何鐘情於自己。

就是鐘情。

葉魁不知道自己為何會下如此判斷,但是他的直覺從沒有錯。

是鐘情。

懷中的人,雙手繃緊,卻似乎感覺到什麽,緩緩放松下來,輕輕抓住葉魁的衣角。

在安穩中,更加貼近他,手也撫上他的背脊。

葉魁感受到那素來有力的手,因為大病而柔軟的撫在脊柱要害的力度。

他竟沒有絲毫防範和排斥的意思。

有一些東西在生根發芽,可是葉魁說不清楚。他似乎也感受到什麽,但是捕捉不到。

“……”

“什麽?”

“……”

慕天翊連續叫了兩聲,葉魁皆沒有聽清楚。

大概是,又想起母妃了吧。

“我在”

葉魁在人耳邊輕聲。

“你沒事就好”

慕天翊的聲音突然清楚了些許,葉魁偏頭,就看見人帶著迷蒙悠悠轉醒,好像剛睡了一覺,眼下的疲憊像是只做了一個噩夢。

葉魁還沒來得及回答人的關懷,就看見人張了張嘴,嘴唇幹裂。

他以為慕天翊要水,這幾乎是所有昏迷過來的人必然要說的一個字了。

慕天翊眨了眨眼。

一下,兩下,很慢。

末了才出聲道:“早”

人清清然然的聲音,帶著久睡後的沙啞。

窗外有鳥兒的鳴叫,好似真的是一個,平凡的早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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